今天是在月子中心度过的第三个周末啦,窗外是下午四五点钟明媚的阳光,浅浅的鸟鸣,一丝微风吹来,午觉后精神很好,咖啡格外美味。泳池碧波漾漾,安静的感觉,让我想到疗养院,不知是否此番情境?
迷迷糊糊已到上有老下有小的阶段啦,皮蛋宝宝今天第19天咯,小小的日历本随风轻轻扬起,翻过吃吃睡睡的日日夜夜。
平时都在岛外山里上班,春节后觉得皮蛋出生的日子临近了,便申请在岛内办公。不料假期后第一天正式在轮渡风景优美的鼓浪屿海滨上班,上午十时许便收到梦梦传来的简讯,告诉我要准备去妇幼保健院办理住院手续。于是,一身黑色制服来到妇幼,迷迷糊糊填了一堆表,去旁边的旋转停车楼拿后备箱行李,梦梦事先准备了好多要带进产房和住院所需物品,以及之后入住月子中心的必备物资。接着,我收到一张陪护卡,说之后进出都要随身带着这张卡。然后,很突然地,就被告知梦梦要进行手术了,也就是说,几十分钟后我就要当爹了!
迷迷糊糊,头晕目眩,头脑空白,只记得自己和妻子的名字,这就是当时的全部状态了。爸妈也都赶来,等候在手术室外。由于皮蛋宝宝不肯调头,梦梦挨了一刀。我头脑空白,对着手术室大门仅有的一小块玻璃窗望眼欲穿。直到隐约听到的一声啼哭和护士开门后的一句——“皮蛋的家属有在吗?”我与可爱的小天使见面了。
打针、采足底血、检查,又是一波院方熟练的操作。初为人父,我感到始终被挡在高高的规章制度的高墙之外,手足无措,听任院方安排,看着许多难以理解的条款在眼前晃来晃去,比如一人陪护制度,多余的家属不得入内,否则保安就及时出现在我们面前,伸出制度长长的臂膀,拒人千里。我有时感到愤怒,但我知道他们只是制度的执行者,他们也是茫然无措的人啊,怪他们什么呢?他们又知道制度什么呢?
皮蛋宝宝出生后的三天,我们在妇幼的病房里度过,夜里铺着折叠床,也顾不上洁癖了,有地方靠着便能入睡片刻,夜里总会起来许多次,我才体会到长夜漫漫的感觉,这几天特别长。早上有人叫起床,让收拾铺盖,窗外还传来部队晨训的声音,这感觉真像在大连海事大学军训的早晨。在室内整日整夜待着,傍晚时分下楼外出的片刻,我摘下口罩,吹着风儿,自在的感觉令人难忘。爸爸妈妈们也轮着来照顾妻子与皮蛋。
这些天需要办许多手续、打印许多检查报告,家、社区、妇幼,我迷迷糊糊,努力记住自己每次外出要办的事需要带好哪些材料,办事要经过哪些流程。机构工作人员以绕口令般的速度告知我许多事项,我总是一头雾水,站着不吭声,直到他们感到困惑,抬头看我一眼,意识到他们的身旁还有个人存在,问“能听得明白吗”?我摇摇头,于是他们只好以教小学生识字般的耐心又给我一字一句地解读,我才迷迷糊糊记得些内容,回头赶紧转告梦梦,而不至于把事情搞砸。梦梦天资聪颖,总是笑嘻嘻没等我把话说完,就已经明白要义。而我有时非但没记住专家的指导意见,还把带去办事的材料,如医保卡之类的弄丢。男女在办理细节事务上的差距令我感到头晕目眩。
三天后出院,我们便直达月子中心,皮蛋宝宝第一次坐她老爸开的车,车子行驶格外平稳。近日,我常常驱车在家、妇幼、月子中心间往返,独自行驶在路上,听着周杰伦的饶舌歌曲,不时打开运动模式驾驶,心情格外放松,我喜欢这种感觉。而载着家人,便有一份责任,匀速行驶,安全第一。
月子中心的生活对我来说也是一次新生,二人世界消失的生活。因为同一间房里,除了我和梦梦,还有皮蛋和月嫂,我不习惯床铺旁边有陌生人走来走去,观看我的睡姿,听我自己都不曾听过的鼾声。然而没办法,多人同房起居,不时还有护士、营养师、家人来访,在我睡着的床旁来去自如,这让我睡得很不自在。夜里皮蛋哭泣,月嫂便会抱过来给梦梦,喂奶、擦汗、洗衣服和消毒器具,睡眠也便随同了婴儿的节律,断断续续,一夜醒醒睡睡。
有天梦梦哭了,她对我说维护了多年的尊严,在被人看着喂奶、拍照、录视频的时刻瓦解崩溃了。是啊,我们多爱护自己的身体、隐私、尊严,而当有些时刻来临,病了、死了,我们爱惜了一辈子的身体啊,便可能被人随意地拖过肮脏的地板、门槛,随意地摆放、弃置,如一件多余的物品。
偶尔月嫂离开房间,外出吃饭、开会,便让我和梦梦有了短暂的二人时光,我们随便说点什么,或者只是坐着,都感觉空气格外美妙。其实,月嫂人很好,不但照顾皮蛋,也很照顾我和梦梦的饮食起居,有时还让我恍惚体验了一番电视剧里大户人家的感觉,住在宽敞的大房间,事事有人照料,让我在下午和晚上还有许多时间可以安静阅读和写作,安静思索。
由于黄疸值偏高,皮蛋有三天晚上住进了妇幼的NICU(新生儿重症监护室),我对ICU没什么好感,总觉得奶奶早些年离世,是由于在ICU过度治疗导致的。不过妇幼的NICU,其实是有更多的护士悉心照料每个床位的新生儿,这让我少了许多担忧。皮蛋住院期间,我学习并考取了“送奶证”,开始了为期三天的送奶工生活。由于第一天持证上岗,又碰到妇幼送奶时间的提前截止,一路疾驰,车也顾不上优雅地停进旋转停车楼,便靠在无人的小路旁,开着双闪灯,放上“临时停靠,请多关照”的号码牌,下车提着保温盒朝住院楼飞奔而上,皮蛋有奶吃了。送罢我迅速下楼,跑到停车的小路上,远远看到交警出没,我跑过去,告诉他们我这就离开,前后还不到十分钟呢。可是,尽忠职守的交警无奈地表示,他们可以理解,但他们的同事已经捷足先登,在我车上贴好了罚单,入了系统,无法撤销了。简直是医院、交警一条龙服务啊,如此迅速,措手不及,让我感觉平日遵守规矩、礼让行人无数似乎都失去了意义。遂拒缴罚款,提起上诉,失败,无奈被抢了一百元。规矩的高墙总是如此,让高墙外的人们望不见东西。
与皮蛋的短暂分离,让我有时间跳脱开一段距离来看待自己所处的阶段,让我缓过神来明白了自己已是一位父亲,每日的送奶让我的体内逐渐诞生了父爱,短暂分离后的相见,拉近我和皮蛋的距离,似乎她不再是个陌生的新面孔,而与我有了一种联结。
慌乱,平静,头晕目眩。我们迷迷糊糊经历着的,都是人生旅程上必经的站点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