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日游览雍和宫，虽已入秋，但树叶仍绿意盎然，郁郁葱葱。周一，丝毫未减往来上香祈福者，年轻貌美的人三三两两，晃过大街，按小红书上的游览攻略，求财、求学业、事业、姻缘、健康，分拜各殿。络绎不绝的购买、捐赠，短裙长发，如此繁盛景象不经让我想，这宫中潜心修行之人何时能够安下心来听课、学习，做修行本事？如此多的无处安放的信仰、痴痴随众的朝拜，以及对旧习俗的惯性遵从，如袅袅烟雾缭绕飘荡在四周，这便是如今大多数人的精神状态。不质疑，不思考，简简单单，只是跟从、相信，他们古老而幸福。人声、树影、云天、香气从旁流过，无喜无悲。而我还得继续找自己的路，听我内心的声音。
昨日教师节，我给许多人发去节日祝福，事后让父亲和妻子猜猜哪些人在我的老师之列。这里暂且不谈满书架的老师，他们是我精神求索中真正重要、如数家珍的领路人，先行收藏，只说说生活中留有真实联系方式的老师吧。在简单交谈、相互补充下，大致六成被猜出。首先是我的母亲，她是幼儿园老师，更本质地，母亲难道不是每个人的第一位老师吗？当然，还有我的父亲、妻子、岳母，我的各位家人，他们都是对我有直接影响的人，见证我的成长，毫无疑问都是我的老师。然后是狭义和广泛认知中的老师，我学生时代的老师，初中班主任、高中英语老师、本科和双学位的老师、研究生导师、教务秘书、心理学老师，他们在我求学路上、毕业找工作时给予我很多帮助和支持。再想开去，有我兴趣上的老师，国画老师、钢琴老师、高尔夫师傅、驾校教练、春联书法老师、赠我诗集的诗人前辈、英国赏云协会创始人及幕后编辑老师、国内云与天象的科普老师，还有不多的几位诗友，兴趣是漫长无聊的生活中最有意思的门，生活的色彩皆闪耀于此。此外，还有几位当老师的同龄人，我也一并问候、祝福。
如此，几乎已达六成，剩余四成呢？还有哪些人是我的老师？父亲和妻子皆未猜出，于是我说，还有我的两位儿时玩伴，他们是我一生最要好的朋友，虽然“亦师亦友”多指老师平易近人，也像朋友，但我此刻要说好朋友绝对是我的老师，且不说“三人行，必有我师”，儿时好友与我共同玩耍、长大，儿时的行为相互模仿，潜移默化地对我性格的形成产生巨大影响。还有一位比我年轻三四岁的朋友，我们初为同事相识，后因有共同的阅读认知而相谈甚欢，他辞职临下山时我赠一拟古诗作别，那天夜里，他也答诗一首。好朋友，是我的老师。
至此已达八成，还有谁是我的老师？沉默中，我提示道：“如若能猜出这最后几位老师，也就不必再读黑塞的《德米安》了。”这是几位在我的生活中代表恶与丑的世界的人，他们身上清晰反映出人性的弱点，贪婪、善妒、猜疑、窥视，言谈举止粗暴、鄙俗、轻浮，无界限与边界感，肆意打扰、侵占，人性的丑态毕露。但如果世上只有善、美，那只是不完整的世界，一半的世界。诚如《德米安》中所言，“我们应当崇拜一切。一切皆为圣神。应当崇拜整个世界，而不是只崇拜这个被刻意划分出来的冠冕堂皇的部分！我们需要上帝的礼拜，也需要魔鬼的礼拜。”正是这几位恶的老师，促我不断反思，促我写下《正午，如夜》这类“恶之花”式的诗，促我从抒情走向深刻。他们教了我很多，而我也应反思为什么他们会在我的生活中不断激起我深深的反感，是否也有我自身矛盾之处的折射？“您想杀的人，从不是某个具体的人，而只能是一种表象。假如我们恨一个人，我们不过是借他的形象，恨我们自身的某些东西。那些不在我们自身的东西，从不会激怒我们。”我给他们也送上节日的祝福。
老师，老师……所有习得的、外来的知识有朝一日都将成为负担、阻碍、羁绊。而我真正的老师还是自然万物，是我内心的声音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