滑稽的大雨

(一)

记得唐代诗人李约的《观祈雨》是这么写的:“桑条无叶土生烟,箫管迎龙水庙前。朱门几处看歌舞,犹恐春阴咽管弦。”这是一首悯农诗,写观看春日祈雨的感慨,前两句写农民春旱祈雨的场面,后两句写朱门看歌舞的情景。同样是面对久旱无雨,两种不同生活的描绘,足见当时的阶级对立和贫富悬殊。农民们由于天旱而忧虑一年生计,豪门权贵却日夜笙歌,犹恐天阴下雨使乐器受潮。

有时候很佩服古人,三言两语就能把眼前所见之景和想要表达的意思抒发出来,言简意赅,意犹未尽。我喜欢这样简短的表达,留有空白,引人思索。我厌烦喋喋不休、长篇大论的赘述,把简单变为复杂,让人听得云里雾里。

纵然时间跨越了千百年,可是人类竟是如此相似。唐代的人看雨引发了感想,如今的我在大雨天也一路看着满地的水花四溅而触景生情、浮想联翩。

以前我不喜欢和历史有关的东西,觉得那些都太古老了,没什么值得知道和学习的。现在想想,发现这是极为荒谬的想法,那时的我不懂得敬畏时间。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浩渺历史长河里的一粒砂石呢?

现在的我若是有机会去到一些有着悠久历史的古迹,我会驻足凝视,感受身边的一草一木,感受那遥远的轻柔的风,就像千百年前到过此处的人那样,去感受这古朴的久远的气息。虽然时代不同,虽有人心差异,但是我想,心境却会有几分相似吧。

(二)

我撑着伞在路边的公交站等车,随意看着眼前人来人往、车水马龙的街道。

大雨里,卖一次性雨衣的人身披一次性雨衣,欢呼着招揽生意,雨带给他们快乐。

凛冽的风夹杂着大滴大滴的雨珠匆匆落下,滴滴砸在一个卖豆腐的老奶奶的小三轮车板上。她目光坚定,饱经沧桑的脸布满褶皱,那是上帝赐予勤劳的人最美的礼物。雨中的路人甚至无暇瞥一眼豆腐,她像一个隐形人一样在人群中叫卖。三轮车渐行渐远,她的白发丝丝扬起,又被大雨重重地打了下去。大雨哗哗哗,哗哗哗,阻挡了我的视线。

我的目光看向身旁一个小女孩的雨伞,她站的位置正好是公交站顶上雨水聚集流下的地方,我看着水柱连续不断地流下,打在她的伞上。突然觉得伞真是神奇的工具,那层布结结实实地挡住了水柱,并引导水流从伞边滑落,为它的主人撑起一小片无雨的天空。

一辆私家车飞驰而过,车轮卷起积在路边低地的水,水唰唰地飞溅起来,颗颗水珠欢乐地奔向等车人的裤腿。

“喂,怎么开的车啊!”

“TMD,这开车的真没素质!”

“素质啊……”

开车的人该是沉浸在车中的世界吧,他不会知道几秒钟前他的车经过的那些人在说着什么,他不会知道。

大雨哗哗哗,哗哗哗,淹没了等车人的抱怨。

公交还没有来,我注意到身旁一个撑伞抱小孩的母亲,她的鞋湿透了,衣服上不知是汗还是水,也已湿了一片。可她的伞却稳稳地举着,她怀中熟睡的孩童该是不知道这周围发生的一切吧。

孩子熟睡着,面带微笑。

(三)

“最美的不是下雨天,是曾和你躲过雨的屋檐。”

我行走在大雨里,耳中充满和雨有关的歌、音乐;眼前满是大雨中的各色人等;脑中不断浮现曾经下雨时的情景。

“竹杖芒鞋轻胜马,谁怕?一蓑烟雨任平生。”冷不丁想起苏轼的这句诗。

我好想丢下伞,不管不顾地淋着雨朝前走,一直一直走,直到走到天空止住哭泣。

“不行,你不该丢下伞!”脑中的理智跳出来对我说。

“你的衣服、裤子淋湿了,多不舒服啊!”

“你下雨天就这一双鞋子好穿,浸透了雨水,可怎么办呀!”

“淋雨会感冒的!”

“不行,你的书包里还有电脑呢!”

……

一切,一切我的理智能想到的滑稽的借口,统统跳出来,将我的伞牢牢捆在左手,稳稳地将大自然纯真的雨露拒之千里。

(四)

我打开实验室的窗户,外面的雨已经停了,鸟叫声从树林里传出来,无奈枝叶繁多,不见鸟儿踪影。

滑稽的大雨,滑稽的我,滑稽的遐想,滑稽的文。

大地还是湿漉漉的,我看了看来时的路,也无风雨也无晴。

(拍摄于白城公交站后面的海滩。茫茫的天,茫茫的雨,茫茫的海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