总爱和人开玩笑,又或许认真,说我觉得什么时候应该辞职,辞在灵感枯竭时。判断灵感是否枯竭,很容易,隔一段时间回头看看,成诗几首?是否已到山穷水尽,无词可依、无话可说的境地?

从前我以为,当工作过多地侵蚀生活,过多地占据私人时间,工作得越来越认真投入的时候,便可考虑辞职了,因为工作不过是谋生的手段,是生活可以持续的方式,而非我真正的追求所在,不值得花这许多时间,浪掷青春。但如今我感到,这个因素区居第二。是不会享受闲暇时光了吗?是生活毫无羞耻的重复使我麻木了吗?是荷尔蒙总在深夜勒紧我的脖子让我无心静省吗?是三十岁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重压在我肩上吗?是工作定期奖赏的蝇头小利蒙蔽了我的视线吗?是日常人际交往的诸多情绪索萦心间吗?这些也许值得反思,但只要我的灵感还未枯竭,仅有的不多的高光时刻偶尔降临,我便满心欢喜。

我喜欢张弛有度的生活,过多的空闲未必能催生诗意,相反可能带来怠惰,不劳无获的日子久了,会心生焦虑,因为我们总要满足人最基本的衣食住行之需,生活上的物质基础得不到保证,精神领域的上层建筑就难以搭构,不论以何方式,我们总会费心去想怎样可以挣得必要资金,以满足虽可尽力缩小的欲望。而如果工作、薪酬尚可,不必劳费过多心神,日子是容易持续下去的,这比长时间处于不劳无获、过度休闲的日子是更为自在的。张弛有度,我越来越喜欢这种交替,做一件事时,认真地只做好这件事,注意力不旁迁他涉,这对集中注意力是非常有好处的。如今我们生活得很琐碎,手机随意就将我们切成碎片,消息、铃声、电话、提醒,无时无刻不在打扰和分散我们的注意力,令我们在碎片化的时代里很难专注做好一件事。时间久了,人也变得零零碎碎,心不在焉,偶发幻听,等不了一壶水烧开,闲不下的手总要拨弄点什么,神经官能症——懒得查证——不知是否说的就是这种状态。如果工作时能不被打扰,不与人言,专注分析数据、开发一段特定功能的代码,会令我心神愉悦,神志清明。道理很简单,小孩子大都听过——学时学,玩时玩,吃时吃,睡时睡。此中有真意。

专注对于诗意地沉思非常重要,一杯咖啡的时间里,因几行文字、几个词语思绪飘飞,神魂脱壳,这就是灵感最有可能降临的瞬间,尽情对着天空发呆吧,看是暴风骤雨还是蔚蓝一片。

除了专注,变化也是最能催生诗意的火种。戒指从左手无名指挪到右手无名指,舍近求远绕道而行,长时间的白班配上偶尔如今晚的夜班,低头仔细看看自己的皮肤与掌纹,或最简单的变换熟习的时空,尝试不同的事物,学习新的乐器,观察身边的植物。我喜欢旅行,有时也不喜欢旅行,喜欢偶尔的抽离和变化,但也讨厌自己染上诗人的偏执,如果旅行没有成诗几首,总感欠缺,旅途中难得真实与自在。在书桌前久坐,便越想放弃思想,去做某个事情,只是去做,去抓住生活真实的感觉,去触碰自身的存在。说到底,还是张弛有度,另一种变体。存在这个东西,哲学家说,小说家也说,无知学究和市井小民都在说,越说越虚无缥缈,在我看来,很简单,就是鼻间尚有呼吸,身体被重力拽牢,我知道此刻自己在想在做什么,我意识到我自身的存在。

扯偏。近期疫情,我喜欢节奏和规矩被打乱的世界,事物偏离原来的轨道,变得好玩、好笑,不再严肃正经。逃离同安的那天,山路飙到一百一十码,清晰如昨,生活被注入戏剧性与喜剧成分,变得荒诞不经,可爱非凡。宅家日久,越发感觉闲暇不是越多越好,一成不变令我僵化,如同盛夏漫长沉闷的午后,无诗心,动弹不得,内在的激情悄然钝化。解封后重回北辰二日,作拙诗一首,拙感一篇,虽无可以高兴之处,聊聊算一点闲乐。